亲爱的利达,愿有人陪你欢笑,愿此人陪你到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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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大野智BG】tell me why 24:那些女孩教会我的事……

【写在前面的话】我先给大家跪下了,土下座,对不起。。至于为什么可能看完你们就知道了……


这篇安排了很多人物出场,但是因为已经有很多字数了,很多人我实在安排不进去了……对不起你们啊~~


先来角色认领一下。

小柚—— @柚尔秋衫 

Vicky——@Vicky 亲 叫这个太多我艾特不到你啊……wuwu

Wendy—— @温菇菇 

还要有个提前说明,小鱼小姐工作的地方一直有两个上司,有很多小伙伴搞混了。是这样,一个是主管(对她还不错,性别男),一个是李组长(经常为难她欺负她那位,女)……


102


机场里飘荡着播音员温柔的声音,航班时间、登机提醒、班机延迟等消息。声音甜美可人。你一边浏览着手头的工作手札,一边留意着Vicky的航班到达的信息。

 看着机场来回穿梭的人影, 

你突然想到了那条可爱的小鱼。

她回到日本以后似乎忙碌了起来,偶然给你发过几个邮件,笑嘻嘻的说着自己最近的生活,又配上几张可爱的照片,看来她还是天天过的很开心啊。

没能来机场送她,还真是有点略微的遗憾。

正想着,同事小柚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:Vicky的航班到了。

你马上收起笔记本,安安静静的等着。

脑子里还盘算着Vicky的信息。


香港设计大师Vicky,年纪轻轻却在香港极富盛名,此次来上海是以上海举办的全国设计大赛评委身份出席。在设计界这些年,对Vicky的设计风格真是钦佩不已,她的设计走极简风格,把中国元素融合在欧式庭院里,高雅又淡然是业内对于她风格的评价,不得不说,确实是非常厉害的一位设计师。


就在这时,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姑娘,她带着一款墨镜,化着淡妆,手提着精致的皮包,浑身上下的行头看起来价格不菲。

这位不是Vicky……

小柚在你身后提醒你:这是Wendy。

——Wendy。

小柚小声补充:设计师Wendy,中文名字应该叫温菇菇,她在国内设计界并不算太有名,但是,她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父亲。Wendy出自香港艺术之家,她家族世代都是设计师,其中有几位还是国际上享誉盛名。

你点点头,小柚继续说:其实这次全国新人设计大赛,有消息称就是她们家族为了给Wendy造势才策划举办的,所以你明白了吧,她应该是钦定的获胜者……

“看来,在哪里都一样的诶,很多人啊,奋斗一辈子都不如有个好父亲啊。”

小柚发出感慨。

“小点声,”你冲小柚比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,“别让人家听见。”

小柚冲你吐吐舌头,闭上嘴巴。

你笑了笑,和小柚迎了上去。

刚要开口说话,Wendy冲你们摆摆手,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,你这才发现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。你看着她精致小巧的脸,小声的跟着电话里报着平安,一边用英语通话一边用眼神和嘴角示意让你们走远点。

——哦,大小姐一名……

你心里感慨,和小柚识相的退了几步远。

小柚不满的嘟嘴:她什么态度。


你笑笑安慰小柚:无所谓啦,又不是我们的什么人,何必对我们态度好呢?

这话倒是没错,Wendy此次前来不过是借着你们设计室的由头参加全国大赛而已,这可不是一般人,这是你们的大佛,谁不得好好供着。


小柚诧异的看着你说: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?看起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。

“诶?”你一愣,“有吗?”

“有啊有啊,”小柚忙不迭的点头:“从未见过你眉头是这么舒展过的,以前总觉得你高冷,不容易亲近,现在看来,其实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。”

你突然意识到,自己好像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。

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,是从遇到水谷魚那天开始,还是从她在酒吧逼你唱歌开始,或者是那天跟水谷在楼顶上彻夜畅谈开始,或者是从心里和由美说再见那天开始。似乎是有一阵风从心头吹过,打破了笼罩在心上的墙壁。隐藏了很久的阳光从缝隙中慢慢渗透了出来。那是一种摆脱掉所有包袱之后迎来的身心的轻松。


你跟着笑了笑,努力的呼吸了新鲜的空气,说了句:是啊。

小柚转而出现忧愁之态:哎,可惜你要离职了,要不然,我还真愿意和你多多工作在一起呢,你最好了,比李组长强太多。

心情突然又沉闷了一下,是啊,你要走了。

不走,不就可能再牵扯上大野智的事吗?

你笑了笑,说:“没事,走了也可以继续做朋友啊,对不对?”

小柚笑着点了点头,“是啊是啊,你结婚的时候一定邀请我去啊!”


——结婚啊?

——大野君,我一直都以为我是可以等到你的,等到你可以牵着我的手真正走到公众面前那一刻……

当年傻傻的那句话突然冒进脑海里,心痛了一下,你不由自主的扶了扶心口。

烟花易冷,人事已分。

别再想了,都过去了,你跟自己说。

小柚疑惑的看着你,怕她发现异常,你冲她笑了笑。


——是呢,都过去了,我也要,努力开始新的生活才对啊。

看着小柚,你轻声应了一句:嗯。


103


你揉揉发疼的太阳穴,看着眼前一叠厚厚的硫磺纸,你问小柚:为什么有这么多?

小柚撇撇嘴,“这是Wendy的工作,她不想做让我来做的……”

……

你叹了口气,把那些硫磺纸接了过来。


这些天与Wendy相处的并不太顺利。

她几乎不工作,只是天天缠着Vicky,希望和Vicky能搞好关系。

Vicky跟你印象中的样子差不多,身形修长,穿职场装,头发扎的密实,她的神态透着冷峻和严厉,平时话不算太多,遇到你们也只是点头示意,不苟言笑,每天扎在工作室里浏览各个参赛者的作品。

你隐约听着同事们的话才有所了解,Vicky是位非常公正,甚至有些死板的人,她并没有接受Wendy家族的授意,而且,她作为这次大赛最大的评委,手中有举足轻重的一票,所以,Wendy这次把主要攻略目标放在了Vicky身上,自然,她的那些工作就落在了你们这群小鱼小虾手里。

看着日子,虽然马上就要离职了,但是如果,现在就走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。你叹了口气,看着小柚快哭出来的脸,说了句:我先帮你弄一些。

小柚立马笑得像只小花猫,开心的围着你转了几圈。


突然,她想起了什么似的,小声的靠近你:你知不知道,李组长出事了?


你坐在公交车上,忍不住又揉了揉自己暗暗发疼的胃,过了好久才把刚才小柚说的事理清楚顺序。

李组长遭遇的,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。


她的作品涉嫌抄袭设计师Wendy的作品。而李组长在与Wendy争执对峙的过程中,不慎摔下楼梯。好像是腿有骨折,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。

仅从有些同事幸灾乐祸的言语里,你清楚的罗列出了这其中的关系。

其实真相很有可能,只是Wendy单方面的行为,因为,李组长本人婚内出轨,出轨对象是Wendy的姐夫,才被Wendy设计陷害的。有Wendy这样深厚的实力和背景,此次两人的对峙,李组长基本上是没有胜算的。

设计界一直都是这样,你抄我我抄你,关于抄袭这档子事,举证难,告赢更难,当然,栽赃陷害也并不容易。

只是这其中,抄袭不抄袭似乎已经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。因为争执的双方,实力悬殊太大,大家也就纷纷站好了队伍。


你打算去医院看李组长的时候,小柚拉住你的手劝你:你本来就在是非之外,别去趟这趟浑水。

你当然知道这是是非之地,你只是突然觉得,李组长这样的遭遇,很像七年前的你。

七年前的自己,不也是这样,百口莫辩吗?


你不由得想起刚见到李组长的那段时间。

她是个快到四十岁的接近中年的女子,她经常穿刻板的黑色西装,头发梳成发髻盘在脑后,眼神和神情都透着犀利,做事认真接近严苛,她在一茬茬服装标新立异的设计师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。

她要求极其严格,一点误差都不能有。一有错误,无论多晚都会被她揪到办公室里加班。也有不少女同事被她骂哭过。

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:你们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艺术家,然后摆出一副客户不懂艺术的嘴脸。你们是设计者,但不能只是设计者。你们的职责就是把客户心里的蓝图描绘出来,客户只是需要借助你的手和你的大脑而已,你们根本就不是主角,你们只是工具。

在不少设计师的眼里,李组长不像是一个team leader,她可能更像是一个吸血鬼。

但是,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女子,带着设计室走南闯北,拿下了不少单子。

客观来讲,你是很佩服她的。


但是人与人之间相处可能确实需要缘分,无论是与同性还是异性。李组长和你确实在很多时候有意见不一致的地方,同样,也有气场不和的地方。

虽然你并未做什么,但是你还是知道的,她并不喜欢你。或者,她应该是有点讨厌你。


不知不觉你已经走到病房前。只听到里面传来摔碗的声响,有洁白晶莹的瓷器碎片像流萤一般迅速飞出病房,在走廊地板上划过发出清脆微弱的鸣叫。组长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,似是怒吼,又似悲鸣。她说:都滚!都滚!全部给我滚!!!!

你从未听到她用这种声音说话。


印象里,她一直是中气十足的、干脆利索的、纵使脾气暴躁但是声音永远高亢嘹亮,一如她的性子,强势,绝不肯认输。而此时此刻,她的声音听起来,夹杂着难过、委屈、气愤,像是生命受到威胁而被逼退到悬崖边上不得不发出最后怒吼的小兽。

说不出为什么,心里竟泛起一丝丝的难过。


一群人从病房里走出。是你的同事们。走在前面的是Wendy,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Wendy。

她看着你,哼了一声,然后居高临下的冷笑:怎么,你也来凑热闹?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女子吗?她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笑声。

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
你看了Wendy一眼,没说话,侧身往病房里走去。擦肩而过时,Wendy的声音冷冷传到耳旁:我劝你,别分不清形势。还想在设计界待下去,就得站好队。

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这笑容像刀。

你突然觉得厌烦。


回头看她,慢慢开口:那是我的事。

——我怎么做,那是我的事,


她一时愣住了,镇了几秒,呼吸声开始加重。大约是自小被捧在手心里,从没人对她说出这种话。她脸色泛白,鼻翼都透着颤动:你就不怕我来收拾你吗?


你笑了笑,“那是你的事。”


104

走进病房的时候,组长坐在病床上,眼神空洞的看向窗外。她脸色是那么苍白,像是收藏在地下室多年不见阳光的瓷器,始终覆盖着湿漉漉又毫无光泽的釉质。

你看着地上,满地狼藉。食物残渣和碗筷摔了一地。

俯身下去,捡起筷子和碗,放到窗台上。

发出声响,她转头来看你。眼神从空寂又恢复到了倔强的犀利,像是炸了毛的猫。

“你也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吗?”她说。声音依旧倔强,只是话音开始有细微的颤抖。

你拉过椅子,坐在她身边,淡淡说:如果是来看你笑话,我就应该和她们一起来。

她哼了一声,把头扭过去不再看你。这话说的也有道理。

你也没有说话。


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。

房间又安静下来。走廊里依旧人声鼎沸,吵吵嚷嚷。有急速奔跑的救护担架,有害怕打针满走廊乱窜的调皮孩子,有来探望病人的各色人等。


只有你们两个,仿佛隔绝在吵闹的医院之外的独立空间。


许久许久之后,她看向你。

“我没有抄袭她的作品。”

这话她是在对你说。

你点头,“我明白。”

她冷笑:真的明白吗?

你又点头:如果你是个只知道抄袭的人,当初,就不会对我们这些新人的设计有那么多要求了。一个对人对事都要求完美的人,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。

似乎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,她一愣,然后叹了口气。


许久之后,她慢慢看向你。

她说,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针对你吗?

你想了想,说:难道不是因为,我的单子比较多吗?

她摇摇头,面色虽然依旧苍白,但是比之前多了一份从容:“做我们设计这行的,本来就是个长江后浪推倒前浪的过程,如果是因为这个针对你,怕我以后都要忙不过来了。”

你疑惑:“那您是为什么?”

她扭头看你,静静凝视了你很久,面色有微微的潮红,她缓缓开口:其实我是嫉妒你,但不是嫉妒你的才能。我只是嫉妒你啊,那么轻易的,就活成了我想活成的样子。


“你想活成的样子?”你不可置信。你的样子有什么好的呢?

你突然有点想笑,自己生活的算好吗?

只有支离破碎的回忆,对人生对未来充满了惶恐和不安,最终归于平静和冷淡。这样的自己,也有值得别人羡慕的地方?

你疑惑的看着她。


“嗯,”她点点头,扭头不再看你,窗外夕阳正好,橙黄色的光拂过她苍白的脸颊,她的瞳孔同样被熏染的有了温暖的颜色,“从一个行业跳到另一个行业,做的有声有色。既不在乎名,又不在乎利,也不在乎别人的评价,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做自己喜欢做的事。既和别人保持友好的距离去相处,又能看起来不像是独居。”

“很羡慕这样的你。”

“这是我曾经,最想过的生活。”

“我以前也和你一样,沉默寡言,不善言辞,但是我一直努力的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。”

“我对工作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和热情,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,我都没有考虑过,我只想一门心思做设计。”

她的话语突然软了下来,眼神也多了一份柔和,似乎是回忆起当时的那些岁月,然而,这一柔和转瞬即逝,又有大大小小的遗憾和难过充斥进她的眼睛里。

“但是,现实逼着我不得不去妥协。”她叹了口气。

“我不得不去接受世人的眼光, 不得不去跟一个我不爱但是家庭条件还不错的男人结婚。”

“多少年过去了,我们夫妻同床异梦,没有任何共同话题。”

“渐渐地,我就发现我无法再画画了,我的脑子已经死了。”


你看着这个为现实和爱情撕碎了头脑和灵魂的女子,她看起来是那么无助,又是那么绝望。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她没有看你,只是继续说道:

“做设计的,脑子必须得活。”

“我啊,每天回到家,接触的就是老公,孩子。你想跟他说几句话,他睡得比猪还实,孩子永远也只关心自己的动画片和玩具,我每天回到家,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机器。给他们做饭、洗衣,除此之外,我什么都不是。”

“刚结婚的时候,我的脑子是活得,现在,我的脑子死了。”

“后来我才知道,有个灵魂能契合的人陪着,是多么重要。那才是艺术的源泉。”


——所以,所以你才去找了那个男人吗?

这句话你没说出口,只是笑了笑。


随后,像是怕被拿住把柄似的,她面色警惕,带着警告的意味:你别想把这件事当做把柄,我也不想你来安慰我。

“破坏别人的家庭,总是不对的。”你想了想,继续说道,“所以,我并不是来安慰您的。”

“我只是想跟您说,人应该有犯错就承认的勇气,同样,也有不被击垮的能力。”


她有些吃惊的望着你,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,“没想到你会这么跟我说话。”

你点点头,说,“我也没有想到。”


她看着你,许久许久才说,“得罪了Wendy,你很难在设计界立足。”

“没关系,”你沉默了一会儿,“没关系,我只是做我觉得对的事。”


李组长沉默了一下,笑着说:你跟以前果然不一样了。以前的你啊,基本上说不出一句话来,现在,反而字字铿锵有力,果然是爱情的力量啊。快要结婚的人,还真是无所畏惧了……

你尴尬的笑了笑,居然一句话都没再说出来。


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,天黑如墨。你揉着发痛的小腿肚子,想着李组长刚才那些话,灵魂契合……

内心的声音突然空洞孤独,发出一阵悲鸣。


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。思忖再思忖,你掏出手机,给相亲的那个人发微信:你知道不知道,为什么我总是在画很多鱼?

过了一会儿,对方回:你喜欢吃是吗?

你有些伤感的笑了笑,微信回复他一句:嗯。


是啊,这世间恐怕只有渔夫先生,能一下子就猜到小鱼小姐的心意。


104

世界少了谁都会转,这道理你从来都明白。爱与不爱,恨与不恨,想与不想,很多时候没有明确答案,也不存在可商量切换的空间。工作永远做不完。夜也永远熬不完。

现实的世界是无比琐碎和忙碌的。即使快要离职,但是大野智个展越来越近,更何况又要筹划全国设计大赛,李组长的垮台对设计室来说的确是非常沉重的打击,主管这些天天天在设计室忙的不可开交,压力大的时候甚至乱发脾气,整个设计室的工作氛围都透着强烈的压抑。

离职的时间越来越近,你不得不加快速度忙完工作。

你依旧每天忙碌在画稿里,顺便也盘算着自己的离职时间。

时间越来越近,你沉稳的心也开始慌张起来。


虽然之后几天的工作里,Wendy和你见面接触的并不多,但是她每次见到你都会摆出狠狠的表情看着你。你也懒得理会。

小柚看出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,偷偷问你做了些什么得罪了她。你删繁就简的说了几句,她咂舌:你干什么这么大胆啊,何必跟她起争执。

你笑笑:无所谓的。

小柚抓住你的手:你要小心啊,Wendy很记仇的,如果她对付你怎么办?

然后又问你: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?所以无所谓了?

“嗯?”你狐疑,“什么?”


小柚凑到你耳边:这次设计大赛,咱们设计室也有参赛名额,你猜李组长推荐了谁?

你还没说话,她的声音又传来:她推荐了你!

——!!!!

“这怎么可能,我都要离职了啊?”你瞪着小柚,“你没说错吧?”

小柚摆摆手,“不信你问一下Vicky,我都听到主管跟Vicky说了来着。”


做设计的,有谁不想自己的作品被人寄予希望呢,这些心愿你自然也是有的,只是,只是,现下这个阶段,根本没有精力啊。更何况,你自己的事也是一团乱麻,而且,如果真是如此,那么跟Wendy的关系就彻底恶劣起来了。

你叹口气,“不行,我要跟Vicky说清楚,我不参加。”


站在会议室门前,你正犹豫着要如何跟Vicky说明。

心里正在组织着语言。

门内突然传出说话的声音,是Wendy。

“Vicky姐,你不会真同意让一个没有专业背景的人来参加吧?”你神经下意识一紧,你知道,Wendy在说你。

还没有听到Vicky说话,Wendy的声音又传来了:我刚才告诉你的事情都是真的。

“这个女人啊,之前在日本留学,她学的根本就不是设计,后来是因为读不下去了才转行的。”

“你知道她为什么读不下去吗?”

“抄袭啊,还不是因为抄袭。那么大的事情,能读的下去才怪呢。”

“我说她怎么会去看望李组长啊,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啊。”

Wendy的声音从会议室里传来,她的声音时高时低,虽然看不到,但是你也能猜到她脸上一定也洋溢着活色生香的表情。


你的手僵在半空,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去。

你还要不要进去。

门里,是你的过去……

是你一直以来都在逃避,都不敢面对的过去。是让你在寂静的黑夜里惶恐的醒来,流泪发抖的过去。

而现在,你有勇气去面对吗?你问自己。


小柚在你身后说话,声音很大,她一边推门一边说:怎么傻站在这里,可以进来啊。随即她推开了门。你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,门开的那一瞬间,你就那么愣愣的站在那里。

就那么任由他们,任由屋里的那些人,直直的看向你。


会议室的灯只亮了一半,你站在走廊门口,看清楚了屋里的那些人。有Wendy,有主管,还有一些你记不得名字的同事,还有Vicky,那个从香港来的评委,Vicky。

他们围坐在会议室前,脸上的表情阴暗不定。Wendy在那群人中间,有些惶恐又有些不安的看着你,她的表情仿佛像是做了坏事被老师抓住现行的孩子。

小柚不明情况,看到他们笑着说了句:你们在这里啊,怎么不打开灯。于是她伸手打开了会议室剩余的灯,强烈的如同白昼一般的光线充斥在整个屋子里。就在这样的光线下,那些围坐在桌边的这些人的轮廓开始模糊不清。你渐渐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和他们的表情。


但你知道他们都在看着你。

气氛很奇怪,没有人主动说话。

你甚至听到了Wendy加重呼吸的声音。


再一恍神,你又听到了更多的声音。从脑海里源源不断的冒出来。

——就是她呢,涉及学术作假。

——谁会去陷害她啊,一定就是她自己故意这么说的,为了逃避责任。

——朋友呢?没有朋友会信任你吧。

太多的声音充斥在你的脑海里,你脑子开始尖锐的疼痛。“笨蛋笨蛋笨蛋……”

你皱了皱眉头,攥紧了拳头,小声说了句:闭嘴。

脑海里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
过了很久,Wendy站了起来,她声音透着一丝紧张,她生硬的问:你看着我做什么?

难道我说错了吗?难道这些事都不是真的吗?

她拔高了声调,眼神充满了敌意。


你就那么站在那里,没说一句话。你环顾着他们所有的人,他们有的人眼神里有轻蔑,有的则是带着质疑,有的则是在期待一场好戏。

你环顾着这些人,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些人。他们也是如此,带着漠不关心的冷漠的眼神去看着你。

原来都还是一样的,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多大变化。他们冷漠、自私也直接,他们用自己的手,迫不及待的撕开你的心,想从里面窥探出一丝一毫负面的东西。

你孤独的站在那里,面对这一切汹涌暗潮。


他们都在看着你,似乎等待你开口大骂,或者愤然离席。

你看着他们,突然笑了笑。


连你自己也不知道,你为什么会笑。

不是应该大骂或者大哭?再不济也是安静的离开吗?

你只是突然想笑。


你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,他们都在错愕的盯着你看。

你看到了Vicky,她也有些狐疑的看着你。


你收敛了笑容,沉稳的说了一句,带着几分洒脱和温柔:这些事,确实是真实发生的。

你点点头,“确实是。”


Vicky站起来,迟疑了一会儿问:那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?

你摇摇头,轻声说:我问心无愧。

——我不会辩解,也不会解释,也不会去难过。

因为那是我自己的事。


那些苦难和折磨,心碎和挫折,背叛和流离,终于经由时间的磨合,变成了蚌里闪亮的珍珠。

顽固的黑暗里似乎透出了一道光,接着又是一道光。渐渐的,光芒充斥在整个视野里,你的眼睛不在浑浊,因为,你终于看清楚了自己。


105

你站在落地窗前向楼下看,公路上车水马龙。赶着回家的人,赶着约会的人,形成一股喧嚣的对流。

会议室里异常的安静。

Vicky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你。


“真不好意思,让您一回到内地就看到这样的场景。”片刻之后,你往茶杯里缓缓填上热水,茶香四溢。你拿起来递到Vicky手里。

“没什么。”她冲你笑了笑,意外的,她笑起来很好看,“有名利就会有争执,也没什么奇怪的。”

她说话犀利又坦然,你对她一下子也添了不少好感。她轻轻抿了一口茶,翻看着你以往的作品。

你连忙说:我并不想参加这个比赛,所以,您不必看我的作品。


她抬头看你,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,随后温和的说:你是林先生的徒弟?

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到师父,你楞了一下,随即点头:是的,您认识我师父?

她上下打量了你一番,感慨:林先生的大名,设计界的谁都知道的。只是他老人家闭关这么久,是什么时候教的你?

你想了想,回答:是08年,08年我在大……在日本美术馆打工的时候,参与过一些画展的设计,那时候和师父有过几次交流,后来,他就开始教我了。

她点点头,翻看着你的画册:是很有灵气的设计师,林先生果然眼光不错。

只是……

她抬头看你:只是你不参加,可惜了。

她的话如此直接,让你的心里仿佛被钉子扎了一下,你一时语塞。


她又微笑: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?

你点点头,安静的站在了她的旁边。她继续浏览着你的画册,直到在一幅画前,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。


你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,那是你几天前刚刚画完的油画。你画了几天几夜。


那段时间为了赶单子,压力很大,索性开始画些油画练习一下色彩,顺便缓解一下心内的焦躁。

画面是冷色调的,大片大片墨色和蓝色凝结在一起,即将入夜的天空和深沉的大海连接一片,天海同样混沌压抑。有大块褐色的礁石铺在画的右下方,礁石旁边是飞溅着的浪花。

一条鲸鱼隐隐绰绰的出现礁石旁边,石头上露出它的头和微微上扬的尾巴。

画的下方是林立的高楼和海港,在阴暗的天空和海边,看不到一丝生人的气息。


“这幅画是什么名字?”她好奇的问你。

你想了想,诚恳的回答:世界末日。

她抬头看你,笑着说:只是,一般来说,我们对世界末日的理解,应该都是海啸地震,天灾人祸。在你的画里似乎没有这些哀鸿遍野的凄凉,只有,只有这些毫无生机的东西……

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:只是几天前为了练习色彩,随便画的,名字也是随便起的。


她笑着说,作品总是最能反应人心的,没有随便不随便这一说。


你点点头,她没再看你,继续盯着那幅画。

你忍不住开口问:您在看什么?


她没回答。


你又轻声问了一句。


她抬头看你,然后笑了笑,伸出一只手,盖在画的上面,她问:果然,不把上面这块部分盖住是不容易发现的,原来这幅画里,还藏着一双眼睛啊。


你一愣,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。


她轻轻地问:这是谁的眼睛呢?


——是谁的眼睛里有着星辰和大海呢?

“一定是非常想要见到的人吧。”她自顾自笑着说了一句。

“如果明天就要世界末日,你最想见到的那个人,就是他吧?”


Vicky很聪明,也很厉害,她一下子就抓住了你的画的内容。

你往后退了两步,按压住心里一丝一丝的波动,你轻声说:不是,我只是随便画画而已。


Vicky抬头看你,很久之后,她轻声说了一句:你似乎很喜欢自己骗自己。


106


今晚的酒吧安静极了,连音乐也变得轻柔起来。

你坐在酒吧的吧台上,小口小口抿着酒。抬头看调酒师旁边的架子上,摆放着一个个被擦得晶莹剔透的高脚杯。你想,每一个酒杯就像每一个人,它们都应该放在自己该有的位置上,错放的位置犹如错放的爱情,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。

就比如你……

你的爱情,是不是一直都在错放呢?


爱对了时间爱错了人,爱对了人爱错了时间。

人生大约总是这样无奈吧。

遗憾和难过瞬间填满了自己的心。你强迫自己别再想下去。


随手抽出一根烟打算点燃。


有人从身后拍你的肩。

“又抽烟啊?少抽点哦。”一个悦耳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你回头,居然是阿乔。她笑着看向你。她依旧穿着浅白色长裙,不施粉黛的脸上看起来格外干净清新。她微笑着看向你。


自从那次在酒吧给阿乔唱了生日歌之后,和阿乔的关系倒是渐渐有点熟络了。至少之后的每次,如果在酒吧遇见,她还是会和你简单打个招呼的。偶然她收工早,也会过来跟你聊一聊最近的工作,聊一聊最近的音乐。

一开始并没想到她会主动和你说话,毕竟上次那首生日歌对她来说实在太糟糕了吧。你也曾表达过歉意。

阿乔拖着下巴看着你,眼睛一眨一眨的说:怎么会呢,有人能为我唱生日歌我很开心的。我啊,一直都在帮别人唱歌,还从来没有人专门为我唱过歌呢。

看着她冲你笑着真心,你也渐渐的和她聊起了一些生活的琐事。

意外的发现阿乔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,至少,她对你还是很温柔的。


想来也是。

虽然社会真的冰冷无情,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,会让我们在日后漫漫长夜回想起来的时候,感慨这个世界,到底没有太辜负我们的善良。


你掐灭烟,说:不抽了。微笑问她:今天你不忙吗?

阿乔看着你,认真的说:其实我今天是想要跟你告别。

“诶,告别?”

“你要走了吗?去哪里?”

阿乔嗯了一声,她的面孔精致美丽,她笑着说:我要去另一个城市,找我爱的那个男人。


对于她如此坦诚的话语,你有点意外。一直以为她是那种清冷孤傲的女子,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。但是,面前的这个阿乔,笑容依旧淡雅,只是面上带了小小的温馨。

她小声问你:有没有时间听听我的故事?


你静静的坐在吧台上,看桌灯慢慢打开,温暖的光线柔柔的包裹着阿乔小巧的脸庞。

她轻轻地诉说着她多年的感情脉络,如同梳理一本本时光的书卷。此时的阿乔洗尽铅华,身着素衣,怀揣着心内最真挚的情意。

她说她为了见到他做了很多的努力,有时候也会脆弱的想要放弃。她说她喜欢的那个人在云巅之上,但是她依旧在努力的靠近。

她说她爱的那个男人,他的眼神柔和,笑容温暖又寂寞。


你看着阿乔,仿佛又看到多年前单纯天真,满心满意以为可以和大野天长地久的自己,不由的说了一句:你就不怕,如果你们在一起之后,也会有很多问题吗?

阿乔有点诧异的看了看你,然后说:有问题就去解决啊,怕什么?


你沉默了一阵,说:你想问题还是很简单的。

阿乔微笑:本来就简单。

就好像一道复杂的数学题,删繁去简,各种公式代换,最终得到的,也就是几个简单数字而已。爱情也应如是,聪明的人太多,就容易把问题想复杂。明明可以简单来。


生活总是不完美的,我只是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走而已。”阿乔说。“要完成一件事,可能有很多条路吧。”

“有的曲折,有的复杂,有的简单,有的迂回。”

“我选择最简单的那条路。”阿乔抬头看你,最简单的那条路,就是我爱你,我想和你在一起。


她的直接和她的坚持,透过晦暗不明的灯光,开始让你有所感悟。

她的人生是一种直接和简单,她做人做事,也是以这种直接简单的方式开始的。

与水谷魚的热情猛烈不同,与由美的顽固执着不同,与你的沉稳安静不同。阿乔是另一种人生。

事实想来就是如此,每个我,每个你,都是一种爱情,一种人生。


你扭头看着阿乔身后的如织游人,他们来来往往,走走停停。

每个人都是这样忙碌,他们都是自己世界里的主角,有着自己的戏码。你永远都分不清他们的内心,是否也藏有一段汹涌澎湃的故事,是否也去拨弄过别人的滚滚红尘。

而你呢,你问自己,你的爱情,在哪里呢?

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


阿乔看了你一会儿,试探性的问: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

你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,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,说:“算是吧。”

阿乔往你那边靠了下身子,慢慢说: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的,也许可以跟我说一下,虽然我未必能帮到你,但是,说出来会好很多。

阿乔的口气依旧淡淡的,但是你知道,这是她对于你最好的,也是最善意的帮助了。


话已至此,再藏掖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。你轻声叹了口气,简单的,说了一些当年和大野相处的细碎的片段。


“我因为,亲眼见证过他的痛苦和难过,而变得不敢向前。”

“因为他太过优秀的缘故,就更加自卑了起来。”

你简单的说着,“事实上也是这样,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,他也越来越忙碌,后来,几乎没有办法再走下去了……”

“觉得自己,已经没有办法和他走下去了,所以,我就离开了……”


吧台上的桌灯突然亮了,灯光折射在阿乔精致的脸上,她的神情依旧平淡,但是眼神多了几分专注。

“那你还爱他吗?”阿乔突然打断你。


你听到自己的心咯噔的声音,沉默几秒,你回:爱与不爱,其实不重要吧。重要的是,我无法再和他在一起了,因为我根本无法确定,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。


是呢,你想的很清楚明白,即使没有由美这件事,你们两个人又能走多远呢?

他会如同普通男友那样陪着你吗?会和你一起逛街看电影吗?大约也是不会的。他依旧会选择他的工作,选择他的事业,你的伤心,你的难过,只能是你自己的。

而你的爱,和你的心,又能这样消耗多久呢?


你抱着手臂,深深的呼了一口气。


阿乔沉默的看着你,然后说:不是那样的。

她拉了拉你的手,她的眼神炯炯有神,话语依旧直接犀利。

不是那样的。

他心里一定有你的。只是,他可能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的爱意。

他身处在那样一个位置,承受着那么大的风险和压力,也想要和你在一起,这份心意就是最真实的。他心里所需要的勇气和决心,一定超出了我们的想象。


她顿了顿,慢慢说着:

而你却这样对他,一声不吭地离开,甚至跑回了自己的国家,你都没有尝试着去理解他,去体谅他,这并不是他的错。

或许,不全是他的错。


你从未想到阿乔会说出这样的话来,一时语塞。

阿乔冲你笑了笑,说:我说话直接,你别介意。


你的脑子里却飞沙走石。仿佛是有谁拿着锤子一下一下的敲击你的心。

你从未这么考虑过这个问题……

心内传来一阵汹涌的惶恐。这些年来,你一无所有,只守着时光残缺的影子,遗憾着,难过着,回忆着,恐慌着,你却从未替他考虑过。

你固执的认为着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,你将他的身份和他的职业塑造成你与他之间巨大的隔阂,你以为自己为了接近他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努力,你以为他在云彩的那边,你以为只有你在努力。

而他呢?

他的努力呢?


那些被寂寞包围的日子,那些被孤单占据的日子。他努力的,从繁忙的工作日程里抽出时间陪你,哪怕他的声音只能通过电话,他的情感只能通过邮件,但是,他其实也一直在努力。

你知道的,他很累,很辛苦,他要在镜头面前扮演着快乐、光明的那个人。但是,只有你,只有在你面前,他曾卸下过铠甲,也卸下过面具。他把他的底色全部呈现给你。

每个人都有一种爱的方式,有人的爱是拥抱,有人的爱是陪伴,有人的爱是占有,有人的爱是奉献……


你突然意识到,从你和他在一起以后,他一直喊你小鱼小姐,从不喊你名字。

正如他对你的感情一样,简单直接。

在别人面前,你是同事、朋友、学生、上级、下属……

在大野智面前,你只是他的小鱼小姐。


正如你以你的方式在爱着他一样,他其实,也在用他的方式爱着你。


而你呢,你做了什么?

你的心被刀子一样剜着发出生冷的疼意。

你想起了你自己毅然决然的离开,留他一个人在那里。你连一句解释或者说明都没有,你气急败坏的逃离。

你们断绝了联系,你换了手机,换了一切联系方式,纵然他想要说些什么,却也无法告诉你。


而你呢,你难道不是也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吗?

你自己逃避着,躲藏着,却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。想来,是不是也是一种残忍呢?


你看着酒杯上倒影着的自己,是那么苍白无力。


阿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你,很久之后,她淡淡的说:如果你想哭也可以,你不能总是为难自己。

风吹起,卷起地上的尘埃,颗颗粒粒。


“不哭了。”

你揉揉眼角,勉强说了一句。


107

走进师父的疗养室的时候,外面的雨停了,阳光正好洒在你的眼睛上。

你眯眼看,师父正在修建窗台上的盆栽。

看你来了,他回头笑着问你: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呢?


你笑了笑,说: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,所以过来看看你。

师父嗯了一声,没有说话。

你们师徒二人,一直都不是能言会道之人。


静静的沉默在房间里流淌着。过了很久,师父开口问你:是不是有事情找我说?

你想了想,跟师父说:我想要结婚了,所以,我辞了工作。

心里不是不内疚的,当初在上海,如果没有师父,恐怕根本无法留在这家设计室,结果还是……

你愧疚的看向师父。


师父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,笑着回你:“结婚是件好事啊……”

跟师父说到这个话题,你多少有些不安。因为你知道师父以前的故事。

师父心中一直有个在意的人,只是因为对方家庭介意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画家,没有让他们在一起。后来,对方在日本定居,嫁给了一位日本人。

而师父终生未婚,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位孤儿当做自己的儿子。


他问,“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?”

你抿抿嘴,想了想说:挺好的人,脾气也好,工作也好,对我也好……无论从哪方面看,都是个还不错的结婚对象啊。师父,我不小了,不想再拖着了……我……

师父打断了你,“那你爱他吗?”


“诶?”你一愣。

师父又问:“你说了这么多,但是却一直没说这个问题啊。”

“你爱他吗?”

——爱?

你笑:师父,到了我们这个年纪,还需要谈这个问题吗?


是呢,爱与不爱,那是小孩子才纠结的问题。


“如果我没猜错,其实你辞职,是不是因为这次他的个展的事?”师父的眼神透着认真和犀利。

知道瞒不过,你点头。“是,师父,我不想见到他了。不管他在或者不在这里,来或者不来,我都不想再见到他了。”

师父笑了笑:如果是这样,那你就更不能结婚了。


“为什么?”你直直的看着师父,“我只是,不想再和过去牵扯了。我想,有个新的开始……”

“而且对方条件也很好,对我也不错。”

“我不小了,再拖下去还能怎么样,越到最后,可能越要嫁不出去了……”

 像是在说服对方,也像是在说服自己,你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很多。 

师父并没有直接回应你。


“你知道,人这一生有多长吗?”他伸出手,继续修建着眼前的花枝,并未回头。

你没回答。

他顿了一下,淡淡说:

“其实,在我三十五岁的时候,也曾想过要结婚。”

“也到过谈婚论嫁的时候,但是,最后我还是放弃了。”

“因为,人这一生,实在太漫长了。”

“我当时就在想,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岁,我的人生,还有四十五年。四十五年,是14600天,是350400个小时。”他大约是下重了手上 的力气,一根小指粗枝条被骤然剪断,断口处发出啪的断裂声,带着心头的颤动,绿枝攸然落地。

“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久。”他说。语气暗沉,像缓缓沉入湖底的石子,冰凉无力。

“我没有勇气,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,和一个自己,并不爱的人,走下去,走那么久那么久,那么多年和她一起走下去。”

依旧未回头,他还是在耐心的修建着眼前的那片小小的森林。


“那很可怕。”他叹口气,终于放下了剪刀,起身站起来走到窗边。窗外夕阳如火,光线溢进窗来,他的背竟有些佝偻:“我连想想都会觉得害怕。”

你看着他的背影,发现这个曾经,站在光芒万丈的男人,在这一刻,竟然无比孤独和渺小。


“师父,我……”有种情绪卡在喉咙里,你思绪万千,却不知如何开口。


“如果有一天,你要结婚,我希望你是因为想要和这个人在一起。”他推推眼镜,缓缓走到水池边,慢慢把手放进水池里,手上沾染上的绿色汁液像墨一样晕染在水中。

“不要说,因为周围人觉得应该结婚而结婚。”

“也不要,因为觉得可能对方条件不错而结婚。”

“结婚啊,要嫁给自己心里想着爱着的那个人,才会满足的。”他说,“我希望看到那样一个你。”

——如果要结婚,就嫁给自己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啊。

在你心里面的那个人,是谁呢?

他是谁呢?


看着师父温和的眼睛,你的记忆又回到从前。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的日本东京,你和他约好了打工结束他来看你。但是那天下起了雨,你在便利店紧张的往外看,生怕错过他的身影。一个两个,过去的人太多,始终都没有他。始终都没有他。

你越等越着急,越等越着急。

但是还是看不到他。


你是那么害怕失去他,但是,你还是失去了他。


大片大片的汹涌冲击到你的眼里心里。你看到自己的灵魂摇摇欲坠。

你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画里的那只眼睛。

正是这样一双眼睛,在多少个劳顿痛苦的夜晚几次出现在你的梦中。

正是这样一双眼睛,在你的记忆里反复沉浮。

你知道你还在想他,你知道你还在爱他,你知道你心里还有他。

你一直都是知道的。


这些年,很多人,很多事,进入过你的生命里,又走了出去。

但是只有那个人,只有他牢牢地驻扎在你最柔软的心房,怎么都赶不出去。


可是,即使是这样,你又能做些什么呢?


“我该怎么办啊,师父。”

一滴眼泪掉在胸前,你没有擦。

“我确实还很想他……”前襟都被泪水染湿了……

“吃饭的时候会想到他,睡觉的时候会想到他,工作的时候会想到他,画画的时候会想到他……”

“但是,我该怎么办呢?”

——我能怎么办呢?


再去找他吗?

找到他要说什么呢?

如果他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呢,如果他已经忘记我了呢?或者他根本没有原谅我呢?

我的想念,我的爱恋,对他来说,还是那么重要吗?

——大野君,对于你来说,我这个人,还重要吗?


你就在这样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泪水泛滥,哭的像是一个孩子。


108


——如果还有机会,我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。

——我只是怕,我这样的对不起,对你来说不再有意义。


你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。

你孤身一人站在荆棘遍布的树林里,面前除了林立起伏的树木再无其他。天空是阴暗的,没有声音,没有生机。


你的记忆你的情绪在梦里轰然倒塌,你什么都看不到,感受不到,只感受到这漫无边际的虚空和遗憾。它们弥弥漫漫,像是一段平铺直叙的絮语,往天地蔓延。你感受到了死亡一般清冷的气息。

你孤身一人,发不出声音,也看不到自己。你在雪地里走走停停,走走停停。然后就开始觉得冷,从头到脚都是冷。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。

疼痛突然袭来,这疼痛是如此真实。让你的意识开始渐渐迷茫,你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疼,是疼里透着冷。你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疼痛从骨子里钻了出来,好像掉进了满是荆棘的洞里。

你蜷缩在一起,浑身开始发抖。

视线迷茫,你在想,我是不是快要死去了?

天旋地转,你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……


你满头是汗,你恍惚中看到有人叫你。

有个人影在你面前,他说:别怕,我在这里。

你稀里糊涂的伸出手拉住他说:别走,我很想你。

——别走,我很想你。


窗外一声惊雷,你突然从梦里醒了。

——下雨了……


你慢慢走上阳台,看着这场密密麻麻的雨。

乌云厚重,一层叠着一层,落的极其低。

天空裂开,像是精致的瓷器被打碎,一道道分支紊乱的闪电触目惊心的劈来。

大风骤起,世界飞沙走石。

天地在远处融合在了一起,仿佛一道正在渐渐闭合的缝隙。

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低的天,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猛烈的雨。


不知是谁创造出了这么厚重的天空,谁创造出了这些爱恨情仇。

它们翻滚着、奔涌着,变成了今天的模样,浑浊而迷茫,滚滚风尘,埋葬着无数渺小的我们自己。


你想到了刚才自己的那些梦,想到了这些年来在梦里出现的那个身影,你想到了在你的画里的那些眼睛。


——如果你明天就要死去,你最想见到的人是谁呢?

你想到了师父说的那句话。

如果这就是世界末日,是谁出现在你最后的记忆里?

——不要总是逃避,不要总是为难自己……

——不要总是骗自己……


拿出手机想打电话,却发现已经找不到手机。你不知道现在是几点,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,你只是突然有些话,有些事,想要说给那些人听。

你随便披上一件衣服,朝楼下跑去。

你突然想明白了什么,你突然有很多话想给那些人听。


如果世界末日即将来临,你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是谁呢?

如果地球在明天就要毁灭,如果你明天就要死去……如果这一切都将结束的话,你有没有想要见到的人。

不管你们之前曾经有过多么大的误会,也不论你们之间有着多么遥远的距离。

如果你知道明天就会死去,那么你现在最想见到的人,是谁?

在那一瞬间就能脱口而出的名字,在那一刹那间充斥在你脑海里的人影,是谁?


——是你,大野君,是你……


你想跑到公司里去,你想跟主管说,

——我不想辞职了,对不起。

——请让我继续参与到大野智的个展项目里。

——请让我继续留在这里。

——对不起,请原谅我的任性,对不起。

——我不想再逃避,我不要逃避。


大片大片的乌云在天上盖着,风剧烈肆虐,高大乔木的树冠被猛烈的风狠狠压下去然后又弹上来,硕大的雨点像是厄运一样坠落,地上溅起一层雾蒙蒙的水花。

你在狂风暴雨拼命的跑着。

你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着。

——大野君,我想要见到你。

——我不想骗我自己,我就是想要见到你。


大野君,漫长的人生里,有太多太多让我们感到为难的事情。

朝代更迭,战乱频发,股市震荡,地震海啸……即使拼劲全力,我们都还是活的筋疲力尽。

世界这么艰难,为什么还要自己为难自己呢。

我不想再骗我自己了。我想见你,真的很想见你。

我很确定我的心意。




我确定我想要见到你。

你身边是谁都没有关系,你心里有谁都没有关系。

我只想再见见你。见到你,再呼吸这久违的空气,我就不会活得这么窒息。

而此刻,我想我是爱你的,或者,我比想象的,还要爱你。


——TBC——




【写在后面的话】感谢大家看到这里。我还是要给你们土下座,因为我发现上一章我立下了flag然后被打脸。。那就是利达并没有出场。。请听我解释。。呜呜

因为我在这章安排了太多人物出场,不知不觉情节就多了起来,我看了下字数已经1万6了,再写到利达估计要三万了……

所以我只能安排他下章出场,我对不起你们。。呜呜

请原谅我。

还有温菇菇请原谅我,因为篇幅限制,所以我只能把你的角色安排成这样了,我也对不起你请你千万别打我……

其实这章真的还想安排好多女孩进去,正如我的标题一样,那些女孩教给我的事……

你们都教会了我很多事,有温菇菇,Vicky,阿乔 @阿乔 ,国宝,一只将要死亡的迷妹( @一只将要死亡的迷妹 你的昵称太长我实在安排不进去了呜呜),小乐乐(小樂樂亲,我也艾特不到你),雅(艾特不到……),伊藤奈央 @伊藤奈央 ,茶木 @茶木 ,无敌 @无敌 ,Ni牌游戏机 @Ni牌游戏机 ,三三 @放浪形骸三禾人 ,yuen3104-k @yuen3104_K ,翛然若羽 @翛然若羽 ,无理狸 @无理狸 ,耶醉醉 @耶醉醉 ,月见蛋黄酱@艾特不到呜呜。。。,还有好多好多人,你们都z在我心里……

有人跟我私聊,有的每次都点红心蓝手,有的虽然没跟我说过话但是一直都在支持我。。

我真的很感谢你们,你们教会了我很多事情,给了我很多勇气……

正如小鱼小姐一样,这些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姑娘,教会她很多事,让她终于终于成长了起来,去面对自己的爱情。

——爱你们!!么么哒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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